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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假模假样地看一眼手表，装作听不出她的恶意，无辜地反问：“还不到四点，不算晚吧？以前你们都是七点多才到呢。”

　　堂姐被我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为了不露怯，还是硬着头皮反驳：“我们那是因为有事，又不是故意的！”

　　“哦，我们也有事。”我说，“也不是故意的。”

　　堂姐忿忿地扭开头去，彻底噤了声。

　　这回换大伯母接着我的话问：“什么事这么重要呀？年夜饭都能往后放一放。”

　　我笑眯眯地回她：“我也挺好奇的，您家里每年什么事那么重要呀？年夜饭都能往后放一放？”

　　大伯母大概没料到我会怼她，张着嘴瞪着眼看了我半天，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我妈悄悄地扯了我一把，用眼神示意我别跟他们闹。

　　“跟我去厨房里看看，爷爷奶奶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她顺势把我拉走。

　　厨房里，台面上摆满了爷爷一大早去菜市场买回来的新鲜食材，什么都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当然还少不了他们俩最爱的青菜。

　　高压锅里煲着鸡汤，虽然还没好，但已经能够闻到诱人的香气。

　　爷爷奶奶正在处理其他的食材，手上都忙碌得很，见到我和我妈进去，也没有停下。

　　“又跟他们吵架了？”奶奶心里门儿清，抬起下巴往外指了指，小声地问。

　　我妈小心地带上厨房的门，以防声音泄露出去。她用食指戳了戳我的脑门，向奶奶告状：“都怪这丫头，沉不住气，非要跟他们吵。”

　　对于她的指责，我全盘接收，并且理直气壮：“谁让他们硬要找茬？我也想一家人和和气气吃顿饭啊。”

　　奶奶皱着眉头，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谁不想一家人和和气气呢？往年还能维持面上的平和，今年他们记恨着小凌坏了事，肯定是不会给你们好脸色的。”

　　“没事儿，妈。”我妈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小芸被人退了婚，大哥一家心里难受，我们都能理解。再说了，每年也就这么一次，我们忍一忍，也算不上什么。就是这丫头——”我妈又看向我，恨铁不成钢地骂：“现在被小凌惯得，脾气大得很！动不动就要挤兑人！还句句都往人家肺管子上戳！我看以后小凌不惯她了她怎么办！”

303 累了

　　我妈并不是一味忍气吞声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跟大伯家闹得快要断绝关系。

　　她愿意迁就，一来是上了年纪，脾气好了，不爱跟人多计较了；二来是她知道我爸看重这份亲情——毕竟大伯是我爸这世上唯一的亲兄弟，不得不为他妥协；三来也如她所说，一年就这么一次，我们家退一步，爷爷奶奶就能安心过个年。

　　所以她这么骂我，我也没放在心上。

　　倒是我奶奶替我辩解：“小蔓这样挺好的，在哪儿都不会吃亏！她一个小姑娘在外地打拼，无依无靠的，就要性子狠一点！”

　　我妈不敢跟我奶奶顶嘴，便警告我：“一会儿出去了你少说几句，他们说什么你当没听到就是了。”

　　“知道了。”我无奈应道，给自己的嘴拉上一道拉链，保证：“我一句话都不说，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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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我妈一直在厨房里待着帮忙打下手。

　　这也是每一年我们都会做的事。

　　原先参与的人还有我爸，只是今年大伯一家来得早，他在客厅里陪着聊天，顾不上这一头。

　　等到爷爷开始炒菜，我和我妈才从厨房出去。

　　大伯母和堂姐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刷抖音，姿态像是在自己家，但什么活都不帮着干这一点，又像是在别人家做客。

　　我爸和大伯在另一条沙发上坐着看电视，中央台几乎一整个下午都在为春晚预热，喜气的音乐响彻整个客厅，就连主持人说话的语气都比平常要激昂。

　　“爸在炒菜了？”我爸是唯一搭理我和我妈的人。

　　其他人就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一点给我们。

　　“对。”我妈点头，报了几道菜名，“今年的年夜饭也很丰盛。”

　　她的话音刚落，堂姐就不屑地嗤笑一声：“连贵的海鲜都没几个，也叫丰盛？”

　　爷爷奶奶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我爸的事业有起色以后才开始享福。我堂姐认为的“贵的海鲜”——譬如帝王蟹、大龙虾这种，他们吃过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自然不会处理，也不会烹饪。

　　“你要想吃，可以自己买过来做呀！”我笑眯眯地看着堂姐，把火引到他们一家人身上：“大伯一年挣好几百万，该不会花个大几千买一点海鲜给大家吃都不舍得吧？”

　　我这一没管住自己的嘴，我妈就疯狂给我使眼色。

　　我假装没有看到，继续说：“正巧，这附近就有个生鲜超市，里头常见的海鲜都有，还可以手机下单，让他们加工好直接送上门。姐姐，要点吗？”

　　堂姐还没说话，大伯就板着脸不悦地挥手：“点什么！你们爷爷做了这么多菜，能吃完吗？一天天净想着浪费钱！”

　　“哦。”我点头，见堂姐一副憋着气的模样，忍着笑走到我爸另一边坐下。

　　我爸对我倒比我妈要宽容。

　　对于我挑衅堂姐、顶撞大伯的行为，他并未有半句埋怨——甚至连一个责怪的眼神都没有。

　　“累了吗？”他递给我一个剥好的砂糖橘，心疼地说：“昨天还在上班，今天又帮着干了一天的活，赶紧休息一会儿吧。”

304 垃圾男朋友

　　我很确定，我爸是在阴阳怪气。

　　他知道我不喜欢叫苦，尤其不喜欢当着外人的面叫苦，因此之前的每一年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果不其然的，他的话音刚落，大伯一家的脸色都变了。

　　虽然他们喜欢讽刺挖苦我，但对于我爸，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会给点面子。

　　大伯假模假样地批评堂姐：“你学学人家小蔓，还知道给爷爷奶奶打下手，你呢？我和你妈真是把你宠坏了！在家里什么事不做，跟公主一样！”

　　堂姐确实是被大伯和大伯母宠坏了，打小对她这一双父母也没多少尊重。

　　被大伯这么一通“教训”，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地说：“我不会，只能帮倒忙。”

　　大伯母也出言护着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闺女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这双手比一般人的脸还嫩呢！你舍得让她干粗活？”

　　“真羡慕姐姐，我就没有这样的公主命。”我低头看向自己指尖因为长期敲打键盘磨出来的薄茧，感慨地叹出一口气，“不能在家里啃老，只能自己出去打工挣钱。”

　　我堂姐从来没有正式地工作过，一来是她的学历不够——读的是大伯给她花钱买进的一所不知名的三本，能找到的工作每个月的工资完全覆盖不了她的花销；二来是她爸妈担心她在外头受委屈，心甘情愿自掏腰包养她。

　　所以大学毕业后的这么些年，她一直过着普通人羡慕的躺平生活——也就是跟柳逸轩在一起的时候，为了不让柳家人看低，在自家的培训机构当了一段时间的挂名美术老师。

　　“你要是不想干了，也能回家啃老。”我爸见我一口气把砂糖橘炫完，立刻又给我剥了一个，“我和你妈也想你能跟小芸一样，别过得那么辛苦。”

　　他这话其实挺真情实意，因为他的确明里暗里不止一次地表达过希望我换个不用长期加班消耗身体的工作的意思。

　　只是放在这个场景下，难免会让人多想。

　　“对呀！女孩子嘛，那么拼命干什么？你拼命一个月挣的钱，还没有小芸爸爸给小芸的零花钱多咧！何必呢？”大伯母假惺惺地替我不值，话里话外都在踩我工作赚的钱太少，“还是实际点，找个有钱的老公享福得啦！小蔓这么漂亮，追你的有钱人肯定不少啦！赶快把你那个垃圾男朋友踹了换一个吧！”

　　她这一番话槽点实在太多，我不知道该从哪一处开始反驳，只能先挑了我最在意的：“不好意思，我觉得我男朋友很好，暂时也没有要换男朋友的打算。”

　　“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