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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阁的姑娘家支出去，杨翩枝搓着手道：“我为招儿瞧上了齐府五子，齐肃伦。”

她这话一出，不仅是宁棠就连明湘都惊愕起来。

以宁府如今的地位，他们宁家的姑娘是万不该同齐府结亲的。

明湘道:“三婶子怎会瞧上齐家？这……招儿可选更好的，齐家耽误她了。”

杨翩枝讪讪道：“常言道低娶高嫁，但我却觉得嫁得高了也未必就好。”

她自己便是高嫁的，外人瞧着不知多气派了，可自己过得什么日子她最是清楚。

嫁给那等高门大户有什么好？整日晨昏定省，吃喝拉撒都受人拘束，便是夫妻同房也要经过府里计算安排，一家子人，理不尽的麻烦事。

大户人家做人媳妇的，想要单吃一口带荤腥的，都得给府上报备。赚取的银钱亦要交予公中，小夫妻再情投意合，一年不见有孕便需给夫君抬姬纳妾，开枝散叶。

这样的人家，她瞧着都够了。

杨翩枝不想宁招嫁到这样的府邸去，她想让宁招过小夫妻自己的日子。

想了想，杨翩枝道：“我这几日寻人打听过了，那齐府虽有个做事玄妙的主母，但这齐家五子是顶顶不错的。”

那日她去到齐府，便瞧好了齐肃伦，且也看出他很是不耐那齐老妇。

还未进门丈夫便同婆母离了心，日后何愁媳妇站不住脚？

“我不愿招儿受大户人家的规矩，我准备若二人婚事能成，便让宁老三使使力气，把那齐肃伦外放至省外，让招儿随他一起，小两口过自己的日子去。”

明湘蹙眉道：“齐肃伦只是个礼部未入流的小吏，这要如何外放？”

且宁府三老爷是个什么样子，别人不知她这为人妻的还不知？

哪有摆布外放官员的能力？

杨翩枝拢了拢发，讪讪道：“也并非现在，待二人成婚个三两年后，再做打算也不是不可。”

宁棠闻言淡淡一笑。

杨翩枝这话便是说给她听的，想让她帮着给宁招撑腰，亦或是日后为齐肃伦寻个省外的缺。

还未如何，自家人便先盘算上让她后宫干政，为自家谋利了。

“千阙儿可热着了？若是热，母后让蘅芷帮你把这衣衫脱了。”

“千阙儿不热，千阙儿想母后陪千阙儿玩。”

宁棠温柔拍了拍沈时千阙的背，抬头对明湘道：“招儿她们独自在宫中应会拘谨，嫂嫂同三婶婶不若去陪陪她们，莫让宫里人冲撞了。”

明湘点头，笑着起身将还有话说的杨翩枝拉了出去。

蘅芷将众人都送了出去，这才将胖墩墩的沈时千阙从宁棠怀中抱走。

“三夫人也太不像话了些。”

蘅芜一脸气愤，宁棠却是笑着道：“随她去吧。”

左右她无心插手前朝的意思，亦无法越过人家母亲为宁招说亲，她心疼宁招，也唯有在其他方面多多照拂了。

宁棠正哄着沈时千阙，宫女前来禀报说是城阳侯府老夫人携城阳侯、城阳侯府五姑娘觐见。

听闻城阳侯府老夫人几字，宁棠不觉有些恍惚……

第263章立命

林葭玥穿着一身沉香褐金丝纹宽袖褙子，发髻全部盘起梳得老高。一根足赤金海棠簪插在髻旁，衬得她还算青涩的小脸颇为滑稽。

她手中拎着盖住块红绒布的竹筐，身旁是已出落得窈窕秀美的顾星。

几人进殿后，她同顾星牵着半人高的小城阳侯顾涑齐齐跪拜宁棠。

让人起身，宁棠赐了座给林葭玥一行。

“放我下去。”

沈时千阙踢着两个小脚丫，不停挣动。蘅芷将他放到地上，任由沈时千阙跑到小小的城阳侯顾涑身边。

顾涑性情活泼，平日又被林葭玥教养得嘴甜舌巧，看着沈时千阙走到自己面前，便翻身顺下椅子，爬了下来。

“弟弟乖，唤哥哥。”

小小的顾涑一把环住沈时千阙，凑过头便要去亲他。

顾星见状忙伸手将人拉开，小心提点顾涑应唤沈时千阙为大皇子。

瞧着两个白胖的小胖墩团在一起，宁棠忍不住轻笑出声。

“小侯爷着实招人喜欢。”

林葭玥闻言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慈母笑意。

“蘅芷，你去陪五姑娘一起，莫让两个小的淘气。”

眼见着顾涑同沈时千阙从哥俩好模样玩闹至打成一个球，宁棠指了蘅芷让她去帮顾星照看二人。

待身边只剩下她同林葭玥，宁棠才笑着开口：“我还从未见你穿过这般模样，可会觉得不适？”

林葭玥低头看了看身上那五六十岁老妇才会穿的衣衫，浅浅笑了开。

“如今身份在那处，便是我不喜也得支出个老夫人的派头来，若不拿出如此模样，便总架不住有人想要压我城阳侯府一头。”

宁棠道：“你有难处？”

“难处是没有的，只是总会遇见些被鬼遮了眼，不识相的人撒泼到我面前。”

“但多数都好处理得很。”

林葭玥说着这话，面上带着淡淡上位者威严，宁棠瞧着有些出神。

顾涑小小一人，虽有个城阳侯的爵位，但整个城阳侯府终要靠林葭玥一人撑起门面。

这三两年她也曾听闻不少城阳侯府传闻。

有嗤笑侯府以贵胄之身行低贱商贾事之言，也有赞赏侯府乐善好施，但凡遇天灾ʟᴇxɪ人祸必会施粥、为贫苦人发放口粮等事。

宁棠看着面庞还稍显稚嫩，但一双眸子却透着锐利锋芒的林葭玥缓缓一笑。

她想了想温声道：“好似每次瞧见你，你都同往日不一样。”

初见林葭玥，她浑身娇小之姿，满心满眼都是顾行简。

在城阳侯府的时候，她二人时常争锋，却未想艰难时候自己得她助力才可走出侯府。

再后来见，她犹如被霜打过的娇花，颓然枯萎，好似再难绽放。

可如今，林葭玥又成长至另一模样。

宁棠在她眼中瞧见了果决狠厉，和那些个传言背后，被层层包裹的一颗纯善之心。

“对了，我今儿带了东西给你。”

将盖着红绒布的竹筐拎到面前，林葭玥小心掀开，露出一篮子金灿灿毛茸茸的小奶猫。

“原来府中二爷养了好些个猫儿，我将毓灵斋封了后，便将这些小家伙都请了出来。”

林葭玥边说边叹息：“这些个小家伙平日吃得多睡得多，生得也多，我整日蒸鱼蒸肉都不够忙别个了。”

“如今又下了崽，我寻思你喜欢，便挑了些好看的让你来选两只。”

林葭玥说着，边伸出手缓缓摸向那些个脆弱的小家伙，眼中还尽是不舍。

宁棠瞧着却是心都缠成了一团。

抬手摸着那毛茸茸触感时，她鼻尖一酸。

“我对不住你，这一句道歉迟了许久，可我总该亲自说与你听。”

伸手把几只睡得正香的小东西用掌心拖起，林葭玥低声道：“很多话说了矫情，但我想你知晓我的心意。”

“知晓的。”

宁棠温柔一笑：“当初我便知晓你不是故意。”

彼时的林葭玥或许鲁莽冲动，或许少条失教无规无矩，但自始自终，她从未对任何人生过什么恶毒心思。

林葭玥闻言微微抿唇，眼中带着几分释然。

“侯府东南处有个院子，叫平翠庵你可还记得？”

宁棠点头，林葭玥继续道：“我将那庵堂里头的老尼姑都赶了出去，又把平翠庵四周的路都封死在南街单独开了个门。”

“为何？”

林葭玥一笑：“我一直想做点什么，以顾景和周姨娘的名义。”

“可我又不知该做些什么，直到生涑儿的时候，我才找到个目标。”

“我生涑儿用了两天一日，险些便母子……”

“可大约是我在这里还有使命未完成，所以老天爷不让我死。”

“时下女子生产犹如赌命，全靠稳婆一人助力产妇。可稳婆并非大夫，如遇棘手之事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产妇一尸两命。”

这个时代，虽有专门医治带下病的大夫，可这些大夫多为人所不齿，生产科的也是如此。因此学这一门的医者，有如凤毛麟角。

“产妇拼尽了命，若遇难产却是要为名节避讳，生生自己扛着，实在是……”

林葭玥想说可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片刻后她道：“我将平翠庵收整出来，又广收稳婆来免费学习生产相关医术，如今已初具成效，但却是遇见个了一个问题。”

宁棠看着她，笑着道：“民间大小方科大夫虽有，但专门负责生产的却少之又少，你想让我自太医院拨一二人给你，以助你教那些个稳婆？”

“没错。”

林葭玥甜甜笑开：“我最喜同你说话，你聪明，便是我眼皮动一动你就知我要做什么。”

“怎么样？你可能帮忙？”

“自然。”

宁棠语气温和：“为生民立命，乃我等之荣幸。”

“为生民立命……”

林葭玥喃喃重复，眼中却好似找到了新的目标。

她想，或许她也并非一无是处，或许她是可以达成自己最初梦想的。

改变这个时代，以这个时代可以接受的方式。

想明白此，林葭玥心中一宽，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其实今儿我来见你，还有件事想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