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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院给战士们做体检，我们去帮忙，我负责量血压，没想到第一个就是他。

我紧张到手心出了不少汗，他就笑着问‘你是新来的吗’。

他果然没认出我，不过他笑起来真好看……

——1982年5月24日，晴。

我最近真是太过分了，因为总想着他，上课都开始走神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听说过几天军区有军民相亲会，学校里也有挺多女孩去。

算起来，他应该也二十四岁了，应该……有对象了吧。

一页页，一字字，最后在1982年11月7日，黎轻颜十八岁生日那天戛然而止。

‘哒！’

一滴泪水顺着顾言庭的眼角滑落，砸在纸上，晕开了字迹。

第13章

白炽灯下，男人弓着身伏在桌上，将日记本珍宝似的贴在胸口，沉瓮呜咽。

当兵十几年，他早已习惯了流血不流泪，甚至已经忘了哭是什么滋味。

可此时此刻，他啜泣的像个孩子。

原来黎轻颜是爱他的，爱了他整整十年！

这一刻，他真切体会到‘痛失所爱’的滋味，比子弹更致命，一点点摧毁他曾最为骄傲的毅力和沉稳。

“对不起，对不起……”

……

两天后，军医院。

“家豪！家豪！你又去哪儿！”

护士着急忙慌地追上第五次准备强行离开的黎家豪：“你伤没好全，还得养个五六天呢！”

黎家豪挣开她的手，倔强地拄着拐往大门走。

忽然，一个军绿色的挺拔身影挡在了面前。

抬头看去，他不由愣住了。9

是顾言庭。

两天不见，他好像憔悴了很多，眼里满是红血丝，下眼睑泛青，很没有精气神。

黎家豪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抓住他，满目期待：“姐夫，我看见好多医生都回来了，我阿姐呢？她怎么还没回来？”

听到这话，护士一下没忍住，红了眼瞥过头去。

顾言庭神色微凝，嚅动着有些干裂的唇：“你先回病房。”

说着，就要扶着他回去。

可黎家豪像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刻意回避，突然甩开，转身朝院长办公室去。

“家豪！”顾言庭沉呵。

“你们都不告诉我，我去问院长爷爷！”

黎家豪拐拄的飞快，恨不得立刻飞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从姜雪柔口中得知阿姐去边境后，他的心就好像被挖空了一样不踏实。

加上连日来他几次询问身边人阿姐的消息，得到的都是含糊不清的回应和回避，他再也没办法继续等下去。

眼看黎家豪铁了心要问个明白，顾言庭也知道这事无论如何都瞒不住，只能哑声说：“你阿姐不会回来了。”

黎家豪步伐顿住，木然转头：“你说什么？”

护士于心不忍：“顾团长……”

黎家豪才十二岁，黎轻颜又是他唯一的亲人，这样告诉他，他得多难过。

顾言庭似是抛掉了所有，迎着黎家豪惶恐的眼神，撕扯嘴角：“她牺牲了。”

少年像是遭受到了什么重击，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他无措的目光闪过丝迷惘，一个劲的摇头低喃：“不，不会的……阿姐不会死……你在骗我……”

慌乱的声音让四周的医生护士都不由停下脚，痛心的看着脸色骤白的黎家豪。

护士再也看不下去，轻轻扶住他颤抖的肩膀：“家豪，黎医生说过你是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要坚强……”

黎家豪通红的双眼一凛，他瞪着面前同样红着眼顾言庭，还有那一双双饱含同情和惋惜的眼睛，咬牙嘶喊：“我不信！你们都在骗我！阿姐不会死！”

他疯了似的冲了出去，一瘸一拐地奔下台阶，却还是摔了下去。

他也顾不得伤痛，连拐杖都没捡，哭着往前爬：“你们都骗我，阿姐不会丢下我……她说要带我去大医院治病，还说要陪我长大的，她怎么舍得死……”

第14章

顾言庭立刻跑过去，把黎家豪扶起来。

而黎家豪像是彻底被击垮，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失去了爸爸妈妈，为什么还要带走我的阿姐……”

顾言庭将他抱在怀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绷的唇线不断的颤抖。

看着这一幕，在场的人都红了眼。

顾言庭护着黎家豪的头，嘶声呢喃：“她在的，一直都在……”

……

之后几天，他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不苟言笑的团长。

没完没了的训练，有条不紊的演习，就像已经忘了黎轻颜已经牺牲的事。

这天傍晚，下操哨声响起，战士们都往食堂去了。

顾言庭穿着被汗浸透的作训服回大院，进门却看见屋里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的男人。

顾骁——江宁省委书记。

他拧起眉，挤出一声：“爸。”

看着憔悴了许多的儿子，顾父眼中划过抹不忍。

他起身握了握顾言庭的肩：“轻颜的事，我都知道了……”

顾言庭眸光暗了暗，没有说话。9

面对他的沉默，顾父放下手：“当初你不顾全家反对去当兵，又找了身为军医的轻颜，早该做好彼此牺牲的准备才对，但我看你，还是没……”

“没有。”

顾言庭打断他的话，定定迎着父亲诧异的眼神：“军人牺牲是光荣的，我已经接受了。”

默然片刻，顾父沉下眉眼，扫了眼整个客厅。

落灰的桌上的红糖糍粑已经发霉，沙发上还放着件的确良印花衬衫，电视柜旁陈旧的医疗箱没有合上，里面是针灸针和各种药……

的确有些乱。

“小刘。”顾父朝门口的秘书道，“去找个人，把这屋子收拾收拾。”

“不用！”

顾言庭像是被触碰了痛处，拔高的声音登时冷冽的许多。

顾父疑虑，可又在瞬间明白了，眉头紧拧：“你不是说已经接受轻颜的死了吗？”

这一次，顾言庭没有说话。

他捏紧了拳越过父亲坐下，绷起的下颚有些发酸。

红糖糍粑是黎轻颜做的，衬衫是她的，医疗箱也是她在家为了方便去看黎家豪准备的……

整个房子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没有动。

好像只有这样，他就能告诉自己她还活着，在某个地方完成她的使命，总有一天会回来。

看着顾言庭微红的眼尾，顾父叹了口气：“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这回来是来接孩子的，也幸好你早发现姜雪柔的本性，要不然孩子都得跟她学坏。”

听了这话，顾言庭低眉苦笑。

早吗？是迟了才对，否则黎轻颜怎么会受那么多委屈。

顾父也没再说什么，丢下句‘有时间就回家看看’便走了。

秘书看了眼顾言庭颓然的模样，不由低声问：“书记，您不再劝劝吗？”

顾父摇摇头：“我儿子我清楚，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则谁劝也没用。”

四周回归沉寂。

顾言庭却觉耳边在嗡嗡作响，他下意识看向楼梯，总觉得黎轻颜下一秒会出现，轻轻地说一句：“你回来了。”

他眼眶一涩，深吸了口气强忍下胸口的要命的空荡。

“团长。”

警卫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门外敬了个礼。

顾言庭敛去情绪，起身看过去：“什么事？”

“刚刚医院那边来电话，说夫人弟……说黎家豪不肯做治疗手术。”

第15章

军医院。

面对黎家豪的抗拒，李越和院长束手无策的站在病房外。

见顾言庭过来了，院长立刻说：“顾团长，你去劝劝家豪吧，无论我们说什么，他就是不肯做手术。”

李越也是忧心忡忡：“而且黎医生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我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顾言庭眸光微微一暗，推门进去。

只见黎家豪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他看着窗外，眼睛无神。

顾言庭走上前，拿起术前要服用的药，又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先把药吃了，身体重要。”

听见他的声音，黎家豪慢慢转过头，聚焦的眼神慢慢浮起丝怨恨。

‘啪’的一下，他直接打掉顾言庭手里的药：“谁稀罕你的关心！”

顾言庭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