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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忙，不知不觉到了未时。

　　“少奶奶！”春菊进来通报，满脸暧昧的笑，“机器到了！”

　　沈星晚一听，合上账本，赶紧起身迎了出去。

　　几个大木箱堆放在院子里，还有几个在外头，工人正一个个地搬进来。

　　沈星晚上前去检查外观，确认外箱没有被开封过。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没问题，除了还在外头的几个。

　　她提着裙摆走出去，迎面撞上了一堵胸膛，撞得她往后退了一步，对方伸出手，及时揽住她的后腰，令她不再继续往后退。

　　熟悉的感觉袭来，心跳突然快了几拍，沈星晚抬起头。

　　寒冬暖阳下，男人戴着黑色羊绒礼帽，穿着藏蓝色羊绒大衣。

　　他背着光，沈星晚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程……”话未说完，陆怀瑾忽然加重了揽着她后腰的力道，手掌扣到她背上，将她整个人压向自己。

　　沈星晚的脸，登时贴到了他胸膛上。

　　她没料到他这么大胆，一见面就抱着她，但内心还是开心于他的主动，本能地抬起手臂，准备也抱住他。

　　“小心！”他搂着她又闪了一下，闪到一旁去。

　　这时，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沈星晚扭头看去，才发现是一包工具从木箱上掉下来。

　　反应过来陆怀瑾抱着自己，不过是要躲闪那包工具，沈星晚有点尴尬，忙推开他的身体。

　　“不是说申时才到吗？”她无话找话，“这不才未时吗？”

　　陆怀瑾面色如常：“今日海况不错，比预计的快了一个时辰。”

　　沈星晚持续尴尬：“那不错那不错，顺顺利利，开工大吉！”

　　她想赶紧结束这种诡异的氛围，率先进院子。

　　十台机器都搬进车间，工人将木箱和防撞棉拆掉，露出了一座紧凑的零件台子。

　　沈星晚傻眼了，陆怀瑾也一脸凝重。

　　这根本不是一台机器，而是一堆的零部件。

　　沈星晚看向陆怀瑾：“这机器好像要自己组装。”

　　她在木箱里找到一份说明书，打开，不意外的，全英文。

　　里头诸多的机械专业术语，她尝试着翻出来，然后指导工人组装，却怎么都装不对。

　　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没翻好，沈星晚把说明书递给陆怀瑾：“你翻翻看？”

　　陆怀瑾开始翻译，边翻边指导工人组装，甚至一度自己上手。

　　他做贸易的，进出口专业名词和日常沟通没问题，一旦涉及机械专业术语，他也无能为力，最终以失败告终。

　　沈星晚焦虑得不行。

　　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说明书的翻译是一个，现场组装又是另一个。

　　即便他们把说明书准确地翻译出来，但工人不一定能装得出来。

　　沈星晚觉得自己失策了，当初委托陆怀瑾进口设备的时候，忘记叮嘱他进口整机。

　　她愁容满面地看着陆怀瑾：“怎么办？”

　　陆怀瑾拧眉思考半晌，走出了车间。

　　沈星晚着急，也跟着出去，看到他去院外跟老许说了什么，老许立马驾着马车离开。

　　“你让老许去哪儿呢？”

　　“去上海帮我接个技术员过来。”

　　沈星晚惊喜：“技术员能组装这个机器？”

　　陆怀瑾点头：“可以，技术员是德国人，做过纺织机的组装。”

　　沈星晚稍稍放心。

　　看一眼里头那堆还不能用的零部件，心想暂时也开不了工，干脆带着陆怀瑾到处走走。

　　路过偏院，听到里头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陆怀瑾停下脚步：“这里有学堂？”

　　沈星晚便将招女工的事情跟他简述了一遍，顺便投诉齐振恒。

　　“你那位知州朋友真的迂腐，竟然对我说——”她学着齐振恒老气横秋的语气，“自古以来，女子就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学完了，继续不满地控诉：“我也不是说没事出来玩，这不是得招工么！”

　　陆怀瑾对此没发表什么看法，只说了句“振恒兄是好人”，然后上前几步，在学堂门口驻足。

　　看到孩子们认认真真念书，学知识，他面上难得有了笑容，回丝织厂的时候，问沈星晚：“为何会想到请先生来这里教授孩子们学知识？”

　　沈星晚认真道：“一来解决妇女们上工无人照顾孩子的难题；二来我希望穷人家的孩子有机会受教育。因为国民的受教育程度，直接关系着这个国家的兴衰。”

　　陆怀瑾瞳仁缩了缩，相当震撼。

　　他错愕地看着沈星晚，实在没想到她能说出“国民的受教育程度关系国家兴衰”这种话。

　　饶是心中也知道她来路不明，但还是忍不住试探她。

　　“那你认为，国家要如何才能强盛？”

　　沈星晚没多想，以为只是顺着刚才的话题，直接道：“科技、军事、经济缺一不可。”

　　说完，问陆怀瑾：“你晚上想吃什么？咱们找个地方安安静静聊会儿？”

　　“我都可以，”陆怀瑾一脸凝重，“是该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了。”

第39章要不要被我养在后院？

　　沈星晚等工人都放工回家，检查好门窗，才和陆怀瑾一道离开丝织厂。

　　他们在饭庄简单吃了晚餐才回客栈。

　　发现陆怀瑾这次住的房间，就是自己上次养伤的房间，沈星晚有点尴尬。

　　特别是看到那张床，她就想起自己躺在上面，裸着身子，让陆怀瑾帮自己擦药换药。

　　沈星晚越想越尴尬，偷偷去瞧陆怀瑾，就见他一脸的自然，仿佛之前的事情全忘了。

　　“坐。”陆怀瑾将外套挂到衣架上，仅穿白衬衫和马甲。

　　沈星晚走到圆桌边入座，四处看着，看到他腰间的皮质枪袋，问：“你这枪哪里买的？”

　　“我在美国留学时，住在一幢公寓里，邻居是一个德国人，我从他手里买的这把枪。”

　　陆怀瑾关上皮箱，转身走来，手上多了一支黑色酒瓶和两只高脚杯。

　　沈星晚笑问：“你为什么要随身带枪？明知道开了枪，自己也会有麻烦。”

　　程稚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将酒瓶放到桌上，手中一块白色的毛巾擦着高脚杯。

　　烛光下，透明的高脚杯被他擦得亮晶晶的。

　　他擦得异常地专注：“总有就算麻烦，也得开枪的时候。”

　　沈星晚就觉得他一个买办，能逼他开枪的局面，几乎没有。

　　在永州，他程家黑白通吃，无人敢动他程二少；

　　在江州，知州大人是他的好友；

　　在上海，他在洋商圈、买办圈都说得上话。

　　所以沈星晚觉得他在国内这片土地，几乎没有机会开枪，反倒是他随身带枪，本身就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

　　红酒起子放到桌上，沈星晚随手拿起来，往酒瓶的木塞一旋，用力拔起来，红酒就开好了。

　　她接过陆怀瑾手中一只高脚杯，往里头倒了半杯红酒，瓶口一转，防止酒液滴到桌上。

　　又倒好另一杯，才将红酒放到一旁。

　　她摇晃着高脚杯醒酒，不急着喝。

　　陆怀瑾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倒是不觉吃惊。

　　毕竟她都已经说出了“要强国，必须经济、科技、军事缺一不可”这种话，会开红酒，算什么怪事呢？

　　若说先前对怀疑她不是沈星晚这件事还有所犹豫，此刻，陆怀瑾已经百分百确定她不是沈星晚。

　　第一次发现她会说英语、会做生意，她说是她丈夫教的，他勉强相信。

　　后来，见到她提取化学溶液、翻译全英说明书、连红酒的开瓶都相当娴熟，甚至脱口而出强国之重点。

　　陆怀瑾确定了她不是沈星晚，却已经不再着急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他发现自己享受这个过程。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有点像那什么吗？”她忽然笑着开口。

　　“像什么？”

　　“烛光晚餐呀！”

　　沈星晚下巴点了点桌子中央的蜡烛：“烛光！”然后又举杯对着他，“美酒！”

　　她轻抿一口红酒，满足地扬起笑：“在我们老家，这叫烛光晚餐。”

　　陆怀瑾不动声色观察着她：“你说你老家是杭州？”

　　“是呢。”沈星晚笑笑，不再多言。

　　早晚要告诉他，却不是现在。

　　陆怀瑾也没再多问。

　　他摇晃片刻高脚杯，主动跟沈星晚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沈星晚又帮他倒了半杯，笑说：“认识你之后，我不仅吃到了巧克力，竟然还喝上了红酒。”

　　照这么发展下去，咖啡、卫生巾、可乐之类的都不是问题。

　　而且她相信，不久之后，陆怀瑾恐怕连汽车都会有。

　　如果想最大限度过上接近现代的生活，应当留在陆怀瑾身边，跟着他享受。

　　不过这也只能是想想，留在陆怀瑾身边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不说他嫌弃她、看不起她，就说她还有自己的生意和高家。

　　嘿嘿，终究是桥归桥、路归路的关系。

　　思及此，沈星晚释然了，仰头干了红酒。

　　陆怀瑾帮她倒酒，声音不轻不重地问着：“为何会想去招女工？男人力气大，不管是提取大豆纤维，亦或是踩控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