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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景煜僵硬地抬起头，看天，天上没下雨。

他愣愣地摸上脸颊，才发现，原来是他哭了。

……

半年后，麓城法医鉴定中心。

祝窈拎着重重的法医包，坐上了停在门口的面包车。

她反手将车门关上，扫了眼今天当司机的人，杨光，迅速问道：“这次的案子，具体是什么情况？”

杨光见她系好了安全带，一踩油门便朝外开去。

“有个农民今早向警方报案，说自家后面出现了可疑的焚烧痕迹，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烧的是什么动物，可在里面找到了一枚人的牙齿，就立马报案了。”

祝窈下意识皱了皱眉：“除了牙齿，现场没别的东西了？”

杨光回道：“没了，那边风大，烧尽的人体早就不知被吹到哪去了，要不是这颗牙，估计都没人知道那还死了个人。”7

祝窈没想过是如此棘手的案件，一时间也有些头疼。

一到现场，便见程路衍背对着自己站在案发现场，一只手拿着警帽，一只手不住地擦着额上的汗。

“程队。”

祝窈喊了一声，程路衍迅速回头，见是她，大步走上前：“你来了？”

“现场状况怎么样？”

祝窈走近，却只看见一团烧焦的黑灰，还被风吹得不剩下什么了。

偶尔遗留下的碎骨，也辨别不出任何线索。

程路衍见她眉头紧锁，也迅速将最新情况传达出来：“刚刚找到一块大点的骨头，只能分清是掌骨，左右都分不清。土壤里检测到柴油痕迹，附近有三轮车的车辙。”

“对了，里面还找到一枚金属环。其余的就没什么了。”

祝窈这时也从地上站起，将镊子放回法医包。

“我得出的结论差不多也是这样，能让我看一眼被发现的牙齿吗？”

“这边。”

程路衍领着祝窈往旁边的帐篷走，进去后便见桌上摆着三四件物证。

祝窈一一翻看，尤其多注意了牙齿。

“这牙齿有氟斑牙特征，估计是经常饮用未经处理的井水或河水。金属环是以前老式的节育环，现在城市医院已经不用了，只有农村医院偶尔还会使用。至于老式三轮车嘛……最多开五十公里。”

她顿了顿，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们就以六十公里为线，查一下氟斑牙病集中的，有井水或者有河流经过的农村，最近有没有三十岁以上的失踪者。”

程路衍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迅速压下，应了一声便出了帐篷。

杨光也忍不住翻了翻物证，吐槽道：“你也太变态了吧，连节育环这种东西，看一眼就能知道。”

祝窈收好物证，淡淡回道：“多看点书，就什么都会了。”

杨光一时无语，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祝窈从帐篷里出来后，又在现场仔仔细细地拍了物证照片。

一不注意，天色顿时暗了下去。

好不容易收工，程路衍却从远处急急走来。

“被你说中了。”

“距离此处四十公里的婆娑村，有一名三十七岁的农村女性失踪了。”

第14章

祝窈一挑眉，问道：“现在打算怎么处理？”

程路衍理所当然说道：“你跟我走，我开车带你过去。”

祝窈愣了一瞬。

身旁的杨光迟疑道：“这个点了，到婆娑村也啥都看不清了，还不如明天再去。”

程路衍却不以为然，看着祝窈坦然说道：“会给你开招待所的，早点去早破案，让受害者早点解脱，不好吗？”

祝窈笑了笑，扭头看向杨光：“得了，你先回去，我跟程队走。”

随后才看向程路衍：“带路吧。”

程路衍啊了一声，看起来不太灵光。

祝窈加重了语气：“不是说你开车？怎么，又改主意，变成走路去了？”

程路衍这才反应过来，领着她往一边走：“我的车在这边。”

身后传来杨光的喊声：“注意安全啊！”

祝窈晃了晃手，表示知道了，便直接上了程路衍的车。

她看了眼车里的内饰，除了留了个电话号码的牌子在上面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车如其人，干净。

“你今天也辛苦一天了，要不在我车上睡会。农村路不好走，开过去至少还要个把小时。”2

程路衍细心地嘱咐道。

祝窈又给他加了个印象，干净，且粗中有细。

她也确实是累了，靠在车背上，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车已经悄悄停住了。

程路衍不在车里。

祝窈一惊，忙朝车外面看去，便见程路衍蹲在路边，一边眉头紧锁地看着手机，一边时不时吸一口手里的香烟。

祝窈这才放下心来，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到了？”

程路衍见她醒来，将手中的香烟扔在路边，一边踩熄，一边说：“等会，我身上有烟味。”

祝窈脚步顿时停住。

程路衍将外套脱下来，狠狠甩了几下，才朝她走过来：“走吧，先去招待所，明早再去失踪者家里。”

祝窈却是一愣，追问道：“为什么今天不去？”

便见程路衍点了点手上的表：“都十一点了，我是想破案，但也不想影响他人休息。”

他莫名停顿了一下，语气忽地轻了起来：“你眼里都是血丝，我再叫你去查案，真的有点不近人情了。”

祝窈心中莫名一动，也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农村的路是真不好走，她走了没一会，便出了一身的汗。

“这路稀烂，我的车开不进来，就麻烦你再往前多走几步了。大概还有八百米，十分钟路程，很近的。”

程路衍悄悄将步子放慢了一点，保持在与祝窈并肩同行的速度上。

祝窈嗯了一声，便又没了话讲。

程路衍轻啧了一声，又主动挑起了话题：“听说你一开始不是学法医的？”

祝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程路衍打开了手里的手电筒，并不看她，只轻声说了句：“别看我，看路。”

祝窈果真老老实实地看回了马路，思忖片刻，才说道：“是啊，我是半路出家。有点傻吧，放着好好的医生不做，一个女孩子跑来当法医。又苦又累，还赚不到钱。”

她随口一说。

可旁边的程路衍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祝窈也跟着停下脚步，偏过头看他，一脸疑惑：“怎么了？”

便见程路衍拧着眉，一脸的严肃。

“不傻，很酷。”

第15章

祝窈瞳孔一颤。

和程路衍坚定的眼神撞在一起，反而是她罕见地先挪开了眼神。

“是吗？”

她愣愣地看回前方，重新开始前行：“你怎么会这么想？”

程路衍也跟着她往前走，将手电筒的光稳稳照在她那边。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当医生也好，当法医也好，都能闯出点名堂来，这还不酷吗？平常人只做好一件事就已经很累了，你居然还能做好两件事……”

祝窈一愣，微微皱起了眉：“你这可不是‘听说’的程度啊，怎么，在背地里偷偷调查过我？”

程路衍一哽，老实说道：“半年前我不是经手了你的案子，所以我就看了下你的资料。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程序需要。”

祝窈抿了抿唇，点头，这才又看向了前面：“还有多久才能到？”

“到了。”

程路衍猛地停下了脚步。

祝窈远远地看过去，却只看见一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三层自建房。

她想过环境艰苦，但没想过，会这么艰苦。

程路衍也迟疑地说道：“应该……到了。”

祝窈无声叹息了一口。

等到进入自建房，便是一个简易的前台，里面的人躺在躺椅上，睡得正香。

程路衍走过去，轻咳了一声：“你好，我们来办理入住。”

声音刚落，便见躺椅上的那人猛然惊醒，揉了揉眼睛，声音沙哑地回道：“哦，来，钥匙。顶楼402，403。”

说完，他将钥匙递给了程路衍，便又躺回了椅子上。

程路衍回头看祝窈，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走吧。”

祝窈点头，迅速跟了上去。

等爬到了三楼，程路衍先打开了402，将里面好好检查了一遍，才放心地出了门。

“进去吧。记得反锁，有什么事就大声喊我，我耳朵尖还容易醒。”

祝窈扬起笑容，心里涌过一丝暖流。

“好，谢谢。”

她掩上门，将锁反锁上，才走向卧室。

这个房间不大，好在窗户够大，将窗帘拉开，便有风吹进来，也不算难熬。

祝窈仰起头看天，很圆的月亮。